「這趟鎌倉自由行,沒想到竟成為一場穿越記憶與現實的奇幻旅程。」
說來奇怪,我明明是獨自一人出發去鎌倉旅行的,但從抵達鎌倉驛那一刻起,卻一直覺得身邊有人。
不是那種旅遊旺季的擁擠感,而是一種……有人正走在我影子裡的錯覺。

我記得當時正是春初,小町通的櫻花尚未完全綻放,枝頭上掛著含苞的粉紅,那種「快要發生什麼」的氣氛在空氣裡輕飄著。
我邊走邊看手機導航,卻注意到某個細節:我的手機日曆上,顯示的日期是「三月二十九日」,但鎌倉站前的商店電子時鐘卻寫著「三月三十日」。
起初我以為只是城市與系統時間誤差。但這一日的落差,從小町通開始,便越來越明顯地滲入我的旅程。

八幡宮的重影
「鶴岡八幡宮」的人潮如常,香火鼎盛。但當我走過那段石階時,發現身旁竟有一位穿著學生制服紅頭髮的男孩正與我並肩而行。他低著頭,似乎在默念什麼,然後走到拜殿前,將什麼東西小心翼翼地擺上供台。

我站在他後方,看見那是一枚寫著「還給她」的御守。
他轉過頭,對著我微微一笑:「她也來過這裡嗎?」
我一時間無法回答。因為我並不知道他指的是誰。但我心底有個聲音告訴我:「知道的,只是你暫時忘了。」
我想追上他,卻在眨眼間失去了男孩的蹤影。
北鎌倉的空白信

離開八幡宮後我前往北鎌倉,這是一段安靜得近乎沈默的路程。途中的一間茶屋內,我點了一杯焙茶,店員是一位白髮老太太,聲音輕如白霧。
她遞給我一封信,說:「這是你的。」
我一臉疑惑地打開信封,裡頭空無一字。
「有些人,把話寫在空白裡,是因為知道你會讀懂。」她說完這句話後,轉身進了廚房,再也沒有出來。
信紙上淡淡浮現一個名字:「Haruko」。那不是我熟悉的名字,但卻像在夢裡出現過千百次。
源氏山的時間異變
我繞道來到源氏山公園,這裡比我預期的還荒涼。只有風聲和遠處偶爾傳來的鳥鳴聲。
我坐在賴朝公像下的長椅上休息。突然,一位中年男子坐在我旁邊,手裡拿著一本厚厚的筆記本。

他說他是「記憶管理局」的職員,負責處理在鎌倉遺失的個人記憶。
「鎌倉是日本少數還允許個人時間偏移的地方。」他說得像在談氣象。
「你遺失的那段時間,目前尚未有人認領。你確定不要報案?」
我以為他是神經病,但當我下意識摸向口袋時,卻掏出了一張老舊車票。票根上寫著:平成十七年四月五日。
我從未在那年到過鎌倉。
或者說,我忘了。
他為等我問更多,轉身就往山下方向走去,並一邊喊道:「也許你到弁財天去看看」。
洗不掉的東西
我攀過山嶺來到「錢洗弁財天」,心裡沒想著招財進寶,反倒想看看這地方是否真有「洗掉時間」的功效。
我將那張空白信、那張老舊車票,以及那顆裂開的十元硬幣一同放入竹籃中洗淨。水流低鳴,彷彿有什麼正在緩緩地,被帶走。

但也有什麼,好像被牢牢地留了下來。
我突然回憶起一個片段:大約二十年前,我曾經和一位叫Haruko的女孩來過鎌倉。那次她想告白,但我沒有回應。後來我離開日本,再沒聯絡。那張票根,是她留下的最後一件東西。
而我,真的忘了嗎?還是,只是不敢記得?
江之電,通往哪裡?
江之電列車駛入黃昏的海岸。坐在對面的是個打瞌睡的高中生,車窗上映出他淡淡的笑容,像極了年少時的我。

列車每一站停下,時間彷彿倒退一秒。極樂寺、稻村崎、七里濱……每一站都是我曾經說過「下次再來」的地方。
我終於明白:所謂「旅程」,不僅是地點的移動,而是你願不願意面對被自己遺棄的時間回憶。
而鎌倉,則是一座溫柔的監獄,關著我們曾經想過過卻沒做到的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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